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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是不能感知,他看书能够知晓悲欢喜乐,看画能够感知画者传达的情绪,艺术班老师和老先生在这方面给了他同样的指导:感觉,感觉永远是最重要的。
所有的东西要用自己的肌肤骨血去体会。
他想起了萧问水初中之后对他的态度,有别于少年时不苟言笑的许可和纵容,那是步入成长期的少年对于身边沉闷的环境的无声反抗。
他不是这一切的源头,可是却是萧问水体会到的一切压力中最直接的表现。
一个心思细腻、生而沉闷的男孩,从小就背负着近乎变态的家族压力。
他两岁时失去了母亲,而父亲只是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,盘算着如何将他的性别变为商业斗争中的筹码。
萧家有两个这样的筹码,而萧寻秋因为意外退化成b而成为了弃子,摆脱了这样的人生,留他一个人无声地陷入这种铁网般的命运中无法挣扎。
那一刹那,云秋甚至想了起来,萧问水是离家出走过的。
他们不和萧父住在一起,离祖宅也很远。
萧寻秋刚走的那段时间,萧父已经指明要萧问水帮他分担一部分工作,并且派人来他们的家中,砸毁了萧问水的画具和本子。
云秋想了起来,他害怕得乃至于让萧问水升级了家中的安防系统的“小偷”
,让他持续了八年,在浴室中寻找“安全区”
的“窃贼”
,不是什么进来抢钱的强盗——这个信息时代,谁还会在家里放现金和贵重物品?
“窃贼”
的印象来源于他看的动画片,而那天来的人,实际上是萧父派来的手下。
他们走进书房,忽视躲在角落里害怕哭喊的云秋,开始有条不紊地砸萧问水的东西、撕毁他的画作,他们像毁灭世界的人,有条不紊地侵入、破坏着这家中的一切,而对他视若无睹。
云秋怕得应激反应全部出来了,但是当时家里没有人,也不会有任何人安慰他,他一个人发着抖爬去了浴室中的浴缸里,闭紧眼睛直到眼眶酸痛,蜷缩着身体直到筋骨僵硬痉挛,他的应激反应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。
家里一幅画都没有留下。
最后萧问水回来了。
他放学回来,看见云秋没有像平常一样跑出来迎接他。
他注意到了门锁有破坏的痕迹,注意到他放在客厅角落的素描本已经被人撕毁,他去了二楼,看见了颜料在阁楼的地板上泼了一地,混出了十分难看的颜色。
看见他为某个国际绘画赛事而准备的、花了一个月时间,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大型画作,碎在了厨余垃圾桶里。
最后他走进书房,找到了浴缸里的云秋。
云秋哭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,而萧问水沉默着在浴缸边蹲下,冲他伸出双臂。
而后他嚎啕着扑进他的怀里,他在哭,在因为他的怀抱而感到一丝茫然的安定,却感到萧问水也在微微颤抖,牙齿格格地打着颤,浑身肌肉绷紧,很凉。
那之后的第二天,萧问水没有回家。
回忆是如此清晰可见,云秋甚至想起了他在离开的前一天,将打印出来的车票放在地毯边。
那是淡蓝的车票,带着油墨的气息,云秋好奇抓起来看,又被萧问水收了回去。
他甚至能记起上面的字样,那上面是一串他不认识的字符,是国外的文字,不是英语,也不是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语言。
现在他知道那是德文。
萧问水准备离家出国。
他走了一天一夜,云秋饿着肚子在家里等了一天一夜,吃了半包薯片,另外半包藏起来,喝了两杯羊奶,动画片播放了四十三集。
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回来,那大约是他离自由最近的一次,一天一夜,长途空间车已经抵达另外一个国度,邻近不乏艺术之都,那是一片快乐而不压抑的天地,他可以在街头卖画,描绘男性健壮的躯体,女性柔美的肌肤。
一天一夜之后,他回来了,和所有时刻一样,对他笑了笑,张开双臂,说:“饿不饿,大哥哥给你做饭。”
而他扑过去,钻进他的怀里,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喜欢的唯一,他和他天下第一最最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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